与李烜相反行事,就是保命、保官、保平安的不二法门。这就是常潼心中信奉的真理。宁可让人看不起、宁可让皇帝厌恶,也比让皇帝愤怒要好。
都说相位高、都说相位好,但是真正坐上相位的人,才知道在皇帝、百官、诸将中游走,恰恰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常潼居相位十年,是平安的十年,是皇帝天下一人的十年,也是风调雨顺的十年,同样也是慕容德迅速蹿升、杨启得胜归朝、青年才俊不断涌现的十年。
常潼自诩,在这对于他平庸的十年里,他没有阻拦皇帝定一策、没有阻拦百官进一言,没有阻挡任何一个人的崛起,没有打压任何一个人到谷底,没有说过任何一个人坏话、没有为任何一个人求情,没有交恶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结交任何一个人。
这也许就是常潼信奉的为官之道、为相之道。
说来也是天意,他在这十年,把李烜曾经的这座相府打扫的干干净净,把相位这个位置坐的是稳稳当当。
一切,都和李烜离开皇城时一样。
一切,又和李烜离开皇城时不同。
一样的是一样的相府,一样的皇帝,一样的皇城。
不同的是不同的副相,不同的官场,不同的气氛。
常潼是不会打开府门迎接任何一个朝廷的官员的。
而重新迎回李烜的相府,每日迎来送往,俨然成为了一个只有在朝达官显贵才能进来的菜市场。
不过,这里再也不像十年前的相府,这里再也不谈论政事,而只有老友间的叙旧和一个个酒宴。
李烜再也不谈政事,只聊这十年的见闻和所读的书籍,还有十年前的友谊,这一点倒是越来越像常潼。
一个不问政事的李烜,也让他曾经的朋友们、敌人们、学生们有了些许陌生。
十几年近乎于流放的生活,已经让这个老人真的衰老了。
这几日,慕容德来过、各部府衙门的大小堂官几乎都来拜访过,当然,他们有的还不够资格进入这相府,也有人进府后只是送上拜帖,却不曾交谈,也有人如慕容德可以与李烜同桌共饮,但是所聊之事无非是些琐碎小事,无外乎于雪月风花。
然而,却有一人不曾来过,这人论地位、论官职、论身份本应来探望一下刚刚复朝的李大宰相的,但是李烜等了他三五日,却仍不见他的身影,甚至连贺信和拜表都未见过。
他就是杨启。
李烜也并不意外,宰相复朝,大将军便来拜贺也着实令皇帝起疑。况且,李烜内心也深深明白,来拜贺之人,又有多少是替皇帝来打探他的志向,即使皇帝没有授意,也有很多人会主动前来,因为他只要露出一点破绽,便会有人趁机告密邀功。
而杨启,不用如此,也不屑于如此。
李烜心中还是对杨启怀有敬意的,毕竟他能够成为帝国的第一军人并非是凭借他风华绝代的妹妹和机灵可爱的外甥,而是几十年沙场征战的赫赫战功。
李烜心中对杨启甚至是有些感激的,毕竟他在自己落魄之时没有落井下石。
在彼时的朝堂之上,能够顶住如此刚愎雄猜的皇帝施与的压力而又一言不发的人,李烜是敬佩的。
武将嘛,也许都是正直的。
至于慕容德,李烜从第一眼见到他便已看到他的恐惧和不安,他来拜贺,大概也是来试探李烜的心思,如果再带有一些对当年的痛下杀手的忏悔和羞愧,那就更好,但李烜并不奢求。
慕容德当然不能奢求。
李烜和慕容德,之前从未同桌共饮过。
十一年前,李烜还是帝国的宰相,而且是帝国的独相,更是一个经营朝堂二十年的独相。
十一年前,慕容德还只是一介言官,还没有能跟帝国宰相同桌共饮的资格。
彼时的李烜,雷霆手段下是一颗高傲、冷酷的心,根本不会正眼看除了皇帝以外的任何人,更何况是慕容德这样一个中层的官吏。
彼时的慕容德,甚至都没有邀请李烜甚至拜访李烜的勇气。他的身边有人这样做过,换来的只能是李烜的白眼和轻蔑的近于鄙视的嘲讽。
那时的李烜,敢于和先帝争辩,敢于在帝国继承者的天下最敏感的问题上鲜明地展示自己的观点。
“应传与太子。”这是李烜最近的一次政治发声。从那以后,李烜便被当今皇上,彼时晋王及其全部党羽视为眼中钉。
最终,彼时晋王成为了当今天子,彼时太子暴毙而终,彼时首辅远离皇城。
虽然没有人知道太子当时究竟是如何而死,也没有人知道李烜后来到底是如何被贬发配,但是一切发生时,就是这样顺理成章,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被淡忘。
十一年后,李烜已经和慕容德同桌共饮。而此时的李烜,看起来已经如此亲善,已经如此沉稳,丝毫没有当年的骄狂之气。
“相国这十一年来可还好吗?”慕容德问道。
“好好。”李烜的耳朵已经有些不灵光,他微微倾斜着身子,将耳朵尽量凑到慕容德的身边。
“当年之事,多有得罪。”慕容德说道。
“不不,慕容大人擎天保驾,有功。”李烜颤抖说道:“当年是老夫昏悖,有愧啊。”
说罢,李烜端起面前的酒杯。
他居然主动向慕容德敬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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