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莹
女,未足月早产儿,重度智力障碍
情绪起伏大,易激惹
出生时生母只有十八岁,出生后即被遗弃,与养父母生活在一起
刘佳芬希望城市每一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到孩子们未说出的心声:“我不是笨,我是学得慢,请给我时间,再加一点点空间。”
2008年9月15日
守候在车站的孩子们,像电线上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互相交换着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些孩子,互相听得懂,交流甚欢,有些孩子,各说各的,但并不妨碍他们在谈话中获得乐趣。李华想,无论是桥头上的农夫,还是议会上争得面红耳赤的政客,无非也是采取这样两种交谈方式——要么互相沟通批驳,要么自说自话。
这条熟悉的线路,多年来,它载过孩子们上学和回家,也载过坐过站迷过路的孩子重返学校,甚至,它也熟悉他们独自偷跑的足迹。
只是自从社区教学走上正轨后,几乎找不到偷跑的孩子了。倒是一群一群的孩子结伴着来去,开始他们每周一次公开的“旅行”。
公交车驶过来。在孩子们的眼里,它或许就像一匹高头大马,要带他们去远方。车子来到他们跟前,发出轻轻的刹车声,是它停下脚步,打着欢快的响鼻,邀请孩子们上车去。孩子们喊着它的名字——3路,3路,像呼唤着爱马的名字。去社区教学,对他们来说,似乎不亚于去浪迹天涯、周游世界。
李华走在最前面,拉着柳莹的手,上了车。姚望走在队伍中央,两个副班主任走在最后面。两个班级,十六个孩子,姚望的九年级去医院学习看病,李华的七年级去银行学习存钱取钱。
孩子们秩序井然地上了车,娴熟地投币或刷公交卡。上了车,也不吵闹,像在城市生活的每一个人一样,约定俗成地遵守着共同的行为规范。他们一步步在向城市生活靠近,这是个很好的迹象,老师们重复几百遍、耳提面命的事情终于内化成他们的行为。李华想不到让同事们怨声载道、叫苦连天的社区教学,如今却完全地改变了孩子们的生活质量。她曾以为孩子们上不了大学,连就业也是其中的极少数,他们甚至都无法养活自己,怎么谈得上生活质量呢?刘校长说,生活质量是通过内心的幸福感来衡量的,而不是靠世俗世界对个体的价值判断。
李华惊讶于校长对孩子平等的注视,所有人都有权利享受幸福,所有人的幸福都是自己心里的一种感觉,孩子们也一样。而老师们要做的是,在他们走出校园、走向社会的道路上,训练他们适应社会生活的能力,扫清那横在幸福之路上的诸多障碍,让他们最终融入社会。教育协作理事会成立一年多来,成员达到了一百多家,今天去的银行和医院,都是理事会的成员。
在队伍中,她最担心柳莹出现情绪波动,所以时刻拉着柳莹的手,让那沉默的女孩儿挨着她坐。
十四岁的脸庞已经长开了,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瞟一下李华。雪白的皮肤上嵌着一对黑宝石般的眼睛,脸上覆一层细细的绒毛,像刚刚成熟的桃子顶着一层细腻的果霜。她低下头时,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画出一道黑色的弧线。
柳莹的外貌美丽得像一个梦,她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脸上泛着清冷的光。但几年前,看似温柔如羊羔的她随时会掀起一场暴风骤雨,用脚踢、用手抓、用牙齿咬任何靠近她的人,像一头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或正在战斗的狮子。她有着十分特殊的“癖好”——脾气上来的时候,对老师穷追不舍,出其不意地攻击女老师的胸部,让老师们疼得直流眼泪……
那本是多年前的历史了,没想到,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柳莹又返回到十岁时的状态。想到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柳莹又回到原地,她以后如何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找到自己的乐园?沮丧的心情让这个晴好的早晨也显得不太明亮。
医院到了,九年级的孩子一个个下了车,车上还剩下姚望和王海。
王海紧紧抓住了扶手,低着头,不肯下车。姚望拉他,他的手好像粘在了扶手上。
“都怪我,事先忘记和他说了,我们要去医院,这条线路是去他家的,他一定是以为还没到家。”姚望焦急地说。
车上几十个人静静等着。
“他怎么了?”司机问。
“我们这孩子是自闭症,他不肯下车。其他几个孩子都在车下等着了,麻烦你再等等,我劝他下车。”
李华走过去,说:“王海听话,姚老师不是要带你回家,是要去医院。”
“去医院。”他回答道,像往常那样,盯着自己的鞋子,但依旧纹丝不动。
“王海,同学们都下了车,在等你,姚老师也要下车,你不可以一个人留在车上。”姚望继续劝说。
“不可以。”这是王海的回答。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如今他能独立在超市买到老师要他购买的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却依然不能忍受生活的丝毫改变。
“我们都下车吧。或许我们都下车了,他看车上没人,也就下了。”乘客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他一边说,一边从车厢后部挤到车门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陌生的男中音出乎意料地出现,乘客们都朝他看去。他是个高个子,在人群中移动十分醒目。他的音量不高,语气却很坚定,说:“我先下,你们跟着我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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