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远为大局着想期望凌天可以配合大家一同回广州为瑞麒之母祝寿,如若粤剧成功解禁,那将会是全体粤伶的天大福音,所以凌天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刹那间,父母兄弟还有他接连惨死的画面却突然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胸口一紧,险些跌了个踉跄。凌罗、穆思远见状赶忙上前搀她的手臂。
“阿天,没事吧?”穆思远的双眸中满是关切的颜色。
凌天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这时,一旁的凌罗摇着母亲凌天的衣袖娇笑着央求道:“娘,你就答应穆叔叔吧,我也好想去广州玩,阿罗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省城呢,听叔叔阿姨们说那里可热闹了,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听完,恢复了平静的凌天俯下身子轻轻捏了捏凌罗的小鼻子。
“娘还不了解你的那点小心思,你就是想吃至美斋的叉烧酱,对不对?没出息的小丫头!”
凌罗则傻傻地点了点头,且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美滋滋地回了句:“阿罗就这么点追求,我可不想成什么大气候,吃好喝好,天天开心,那阿罗就觉得最好不过了。”
这愿望听起来简单,可若真正实现却也没那么容易,只是凌罗还小,同她讲这些大道理,怕是她也没兴趣听。
紧接着,凌天侧身浅笑着对穆思远说:“穆大哥,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答复你如何?”不错,穆思远他正好计划着三天后携戏班子的全体成员赶往广州,因而他当即欣然应允。
第二日晚,凌罗跑出去玩耍时,凌天一个人在屋内的镜前痴坐。
她很久没有这般仔细地观察过自己了,虽众人皆称赞她美人依旧,可不知不觉间,她发觉自己的眼角已生了些浅浅的细纹,这也许就是从前人们说的“岁月的印记都一一写在了脸上”吧!
以前不懂的许多事凌天在这一恍惚的刹那似乎全都弄懂了,比如说什么叫做珍惜,什么又是流年。
广州在她的印象里已经渐渐模糊远去了,可昨日穆思远忽地说要回去时,悠悠往事夹杂着些许忧思又如暗涌般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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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夜未归,守在家中的她自是十分担心。且大清早就有人来报,十三行一带突发大火,火势凶猛,怡兴洋行已被大火吞噬,几乎罄尽。
她闻后再受重击,当场惊惧哑然。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就会失火?这不可能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而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了半步。
一夜无眠的她虽感头脑胀痛,眼睛里已有了少许血丝,但当下她也只得强令自己保持镇定。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须出门亲眼瞧瞧才会相信。
毕竟爹爹不在家,且连姨娘自昨日丧子后已近疯狂,家里只能由她来掌势,如果这时自己再倒下,赵家可就真没旁人了。
所以她即便心烦意乱但关键时刻也只得顶上,临时充当一家之主随赵家下人向外走出。
可她人还未至大门口,便远远看到他拖沓着脚步狼狈不堪地向赵家大门徐徐走来。
她见到他好似遇到救星一般,眼泪当即便要夺眶而出。
于是她忙加紧了脚步,想要尽快走上前去将他抱住。
这一日一夜对她而言承受的压力和悲伤简直超乎以往所有。
下人打开门后,她正欲快步上前时,却见他失魂落魄地突然停下了脚步来,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好似刚从炼炉里爬出来的一般。
他强打着精神,十分沮丧地朝着正在走向自己的她勉力开了口:“虬枝,对不起,我没能救出你爹...”
这话什么意思?
还未走至对方身前的她当即懵怔在了原处,脑子好似生了锈一般全然没听懂这些话的深意。
而深深埋下了头的他悲悲戚戚,朝气全失。
“昨夜你爹去了洋行,正巧我也在附近,不久后,大火烧了过来,我冲上去想要拉他走,可他却执意要留下,说如果到了明日,自己的罪行将会被公诸于众,他不想看到身败名裂的一天,倒还不如...很快,火烧进来了,他用力推我出去,没办法,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跑到楼下后,抬头看到他被大火...吞没了...”
什么“罪行”、什么“身败名裂”,他在说什么?
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在她听来只感一片茫然。
可听到后面时,她算是听得清楚明白些了,因而心跳速度遽增,甚至接近失控。
等到最后那句“被大火吞没”时,她已近崩溃,只觉大脑“轰”的一声后,整个人便彻底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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