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正与平儿和廖化商议军事中，忽然探马飞报而来，急急说道：“曹操命于禁为主帅，率领七支精兵队伍前来救援樊城。现下曹仁和满宠等将领坚守樊城，于禁命庞德为先锋驻守城外，那庞德教军士抬一口木榇在两军阵前，出言甚是无礼，还请将军速速下令斩杀此人！”
先前也和诸将谈及此事，现下又听得探马确认，想来这庞德也是极为看重此次可以在曹操面前立功的机会，确实有杀身成仁的意志伴随着他。可越是听得探马飞报，我越是心中觉得荒唐可笑。想当年我和老三都在袁绍帐下担任马弓手时，十八路诸侯联军去讨伐那虎踞洛阳的董卓。当时吕布在虎牢关前一战成名，立时便成为天下武者之首，而我和老三在军中远远望着那意气风发的吕奉先，心中也有此时像庞德这般恨不得奋不顾身只为了找个机会出人头地，哪怕阵前无法斩杀敌将，宁肯被敌将所斩，也不愿意再这样籍籍无名的厮混下去。一转眼天下英雄尽皆被诛，余下霸主不过寥寥几人，现在连我们也都赚够了声望，现如今遇到急欲挑战我成名的庞德，不知道为何总是想起那年迫不及待要和吕布交手的我和老三。
犹记得那日旌旗招展，鼓声震天，吕布一骑一将在万千军士面前横扫八荒六合的神勇模样，时至今日还深刻地烙印在我的心上。这世间再也没人可以做到像吕布当年那么威风了，十八路诸侯现在只剩下仅有的几支，即便世上再有吕布这样的飞将现世，也没有袁绍和董卓这样的霸主为他搭建舞台了。
我还在沉思，就听平儿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道：“天下英雄听闻我父之名，哪个不是心悦诚服，就连曹操当年对我父都是恭敬有加，上马提襟下马前迎，他区区一个庞德，何敢在我父亲面前出此狂言？！”廖化见平儿如此愤慨，又见我并无表露声色，所以一时也拿不准我的主意，便没有出言相劝。平儿这时转过来跪下对我说道：“父亲不可以泰山之重去和路边的野石论教高下，辱子无能，愿代父亲去迎战庞德，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我看着平儿热切的眼神，其中又有渴望又有盼望，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平儿一直屈居我的军中，也在期待着一战成名的机会，因此见到庞德对我叫阵便如此激动，想来也是不愿意再以关羽之子的名号在江湖上被人传颂，而是想脚踏实地闯荡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战功来了。
我问平儿道：“庞德曾是马超将军的副将，二十年前就和马超还有马岱合称西凉的一龙双虎，马战功夫尤其厉害，最早是侍奉在马腾身边的悍将，后来马腾发现其勇猛便赐给了马超做副将，这人成名已久，我也曾和他交手几次，知道此人十分厉害，如此平儿还要去吗？”
平儿点点头，坚定不移道：“庞德是国家之敌，别说他只是一龙双虎中的二虎之一，现在哪怕是马超将军投敌在对面，儿子也敢上去和他决一死战！”
我和廖化对视一眼，廖化此时也看出我的心思，便过来请命道：“那庞德抬榇出阵确实无礼，少将军想要去教训他一下也是应该。属下会竭尽全力护在阵前，确保小将军无碍。”平儿听了不服气道：“我自会和庞德一较高下，不劳烦廖将军费心！”
我见平儿去意已决，便吩咐道：“既然如此，平儿就代替为父先去会一会这南安庞德，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真本事。廖将军一番好意，你也不必拒绝，那么便由平儿打头阵，廖化在旁掠阵，去挫一挫曹军前部先锋的锐气吧！”
平儿欢天喜地的领命去了，又差人备马又着人穿甲，我在帐内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平儿兴奋连连的声音。廖化对我笑着说道：“小将军如今也长大了，该是脱离将军的庇护，出去闯荡一番了。”我点点头没有接话，心中所想的却是当年一心想要摆脱家族庇佑的马超，当年他天纵英才，总是觉得自己一身才能无处施展，总是因为他父亲和家族的制约才限制了他的发展。在马超前半生之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脱离西凉马家的束缚，然后以一个自由之身去到京师入朝为官。江湖上都传马超虽然是不世奇才，可因为功利心太重，导致自己惊天的武学天赋被荒废搁置，总想着学那些高官厚禄在庙堂上闯出一番功业，却白白浪费了老天爷赏给他的这一身绝艺，待到自己从浑浑噩噩的前半生中醒来的时候，家族的保护和自己惊天的大名早已消耗殆尽，于是马超人到中年家门被屠戮至净，自己也是在关中跌爬滚打一路逃到了西川。看着眼前平儿急于想从我的军中脱颖而出，想要借着挑战庞德在江湖上一举成名，我不禁扪心自问，到底在什么时候我竟然也成了我的孩子们的制约和禁锢。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心想若是老三或者诸葛亮在就好了，遇到这种费脑筋的事情也许和他们说一说便想通了，可是他两人远在益州，眼下左慈预言又近在眼前，却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和他们见上一面了。
平儿飞马出帐，提着大刀来到阵前，廖化紧随其后，不敢多说一言。我知道廖化心思缜密，生怕平儿这时立功心切，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引起平儿的叛逆心思，所以廖化只是远远地伴随跟着，伺机观察战阵，待平儿不敌庞德之时再行救援之事，而两人开战之前是万万不敢多说一句话的，生怕哪句话说不准就刺激到了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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