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庞黄不打算接受这份诚意。“你这么说我很荣幸。”他说，“但我也以我的诚意说一句，我和他们一样不记得云梦澜长什么样。我怎么确定你就是他呢？”
吴鼐笑出了声。“哈哈，你瞧。”他笑着说。
瘦高个子也笑了。“清哥一直说，‘人心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这话太对了。”他看着庞黄说，“但我也没别的办法让你相信，只能说我拿出我的诚意，接不接受随你。”
“你拿出诚意是想让我干什么？”庞黄问，“我有什么值得你冒这种险的吗？我其实什么都不知——”
“——我想让你活下来。”云梦澜截住话头，“看在清哥和璃苏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提供保护，当然我也确实要利用你干一件事。”
“什么事？”
云梦澜看了看吴鼐。“这件事嘛，你朋友多半猜得到。”他微笑道。
“嗨，不就是让庞黄出面披露事故规划局嘛。”吴鼐无所谓地说。但庞黄有点懵。
“什么？我？！”他惊讶地大声说，“我算什么啊，我一个无名小卒说出去的话，谁信啊？”
“按他们的逻辑，越是无名小卒出来说这个，才越可信，因为你不牵扯什么利害关系，公众不会质疑你的动机。”吴鼐不客气地撇了撇嘴，“这真是扯淡。当然，我估计你也看不到公众的反应了，因为他们不过把你当个工具而已，用完了还不扔？”
“那你呢？你把他当什么？”庞黄还没说话，云梦澜就迈上一步，把话头接了过去，“你说我利用他，那不错，我是要利用他。但我起码敢承认，我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总好过你们这些面和心狠的家伙吧？”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了看庞黄。“庞黄，你还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你朋友吗？你还能相信他吗？你想想，你们认识多少年了，他跟你透过半句口风吗？他还有多少事瞒着你？”
“他要是跟我透过半句口风，我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庞黄苦笑着说。“你看，现在我真的只是听了‘半句口风’，就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还是瞒着我的好。”
吴鼐拍了拍庞黄的肩膀。“哥们，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他说，“我是不愿把你卷进来的。我琢磨着，苑璃苏把你扯到这里面，也没安什么好心，当年她对云梦渊都能以怨报德，何况是对你？可笑云梦渊到死都执迷不悟，还帮着她跟局里隐瞒真相，你可别跟他一样蠢。”
“你说什……你的意思是……”庞黄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嘴却愈发结巴起来，“那个……那个传言里的女人……云梦渊治愈的那个女人……是……是……”
“知道这事的人很少。”吴鼐说。他扫了一眼云梦澜，“苑璃苏是第一批复制人，那时候基因编辑技术还不完善，她刚过26岁，就查出了红斑狼疮。本来局里想赶紧把她处理掉，谁想云梦渊当时正在搞研究，就把她要过去做小白鼠了。哼哼，谁知道这个小白鼠精明得很，活得比她主人还长……”
庞黄呆在当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苑璃苏的这段过去让他满心不是滋味。但更让他不是滋味的，是吴鼐这段话的措辞和语气，那仿佛不是他认识的吴鼐，而是一只顶着吴鼐躯壳的冷血动物。
“这么说，璃苏……”过了一会儿，庞黄才慢慢地说，“她应该出生在你之前好几百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当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啦。”吴鼐说，“哥们，我跟你说这个，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些人的嘴脸。别以为他们是什么正义和良知的化身，那都是骗你的，你得看清楚他们的私心——”
“既然你早就知道苑璃苏的事，干吗不跟你的上司说？”云梦澜插嘴道，“可见你也有私心嘛。”
“你可以说我有私心，我的私心是不想造那么多杀业。”吴鼐马上说，“既然云梦渊早就死了，何必再搭上苑璃苏的性命？只是我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打起我哥们的主意来。她自己不想活也就算了，干吗拉上庞黄垫背啊？”
“因为她发现庞黄不像你，他还有理想和热情。”云梦澜说，“他像渊哥一样知道是非善恶，知道良心不安，知道该在适当的时刻挺身而出。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他垫背，反而还会保护他。”
“保护？哈。”吴鼐冷笑着说，“一群躲在暗处苟延残喘、自身难保的东西，还说保护别人？你们保护他什么，保护他当个跟你们一样的废物？”
“你可真没礼貌。”云梦澜啧啧地撇着嘴，“不过我们大人大量，就不跟你一个死人计较了。”
“什么？”
云梦澜露出了跟吴鼐一样的冷笑。“我这可是改良版的‘蜂吻针’，遥控发作，立即致命。”
庞黄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和躯壳已经彻底分离，周围除了苍白的杂音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忽然听见了吴鼐的声音。“黄儿，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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