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晴买的蓝色蔷薇插在苑璃苏的床头。庞黄记得这是一种古代就有的花，花语是“不可能”。
他不知道秦思晴是知道这事还是误打误撞，但苑璃苏的生还确实是一件看上去不可能的事——一条被“她”忽视的生命，居然被他的扫描设备救了回来？
而且，这事也太悬了吧？要知道，由于“她”此前从不出错，医务人员会先入为主地以为现场只有两个需要抢救的伤者，完全想不到要去扫描每个人的生命体征。如果他再晚些赶到，苑璃苏可就真的成了“名额”了。
“她的脑部淤血和肿块都已经清除，胸部的创口也缝合了。”一个医生皱着眉头对庞黄和秦思晴说，“按说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麻醉已经失效，她也该醒了。”
“她伤得那么重。”秦思晴望着苑璃苏苍白的面颊说，“不会这么快就——”
“——完全恢复肯定需要时间，但苏醒应该没问题。”医生仿佛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她头部的伤没你们想得那么重，之前昏迷是因为心跳过缓，而心跳过缓又是因为被注射了一种含有河豚素β的混合剂，话说这很奇……”
“也可能她已经醒了呢？”庞黄打断了医生的长篇大论，然后指了指病床边的脑电波检测仪，“这里读数正常。”
“那她为什么不睁眼跟我们说话？”秦思晴问。
“她应该没醒。”医生走近病床的尾部，“不信你看。”
他掀开盖在苑璃苏身上的被子的一角，露出她的右脚。纤细娇小的脚掌跟她的脸一样没有血色，这让它看上去像是用剔透的羊脂玉雕成的。
医生伸出手，在她的脚底用力掐了几下。“如果她醒了，她肯定会对这种的疼痛刺激作出反应，比如皱眉什么的。”他转头对庞黄说，“你看，她全身的神经系统都正常，那么，除非她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否则绝不会忍得住。所以我可以断定她没醒。”
“那如果她受过专业训练呢？”庞黄在心里说。但他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跟医生一样凑近苑璃苏，打量着她清秀的面庞。
她的神色很安静，而且是那种能让别人也安静下来的安静。庞黄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受过专业训练”的迹象。
“但这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吗。”医生还在说着，“她体内的河豚素已经被清除了，心跳也恢复了正常，没理由不醒过来啊……”
“总之咱们别吵她了吧。”秦思晴轻声说，“让她休息一会儿。”
医生撇了撇她的工装。“对了，你们能联系到她的家人吗？”他看着秦思晴说，又侧头看了一下庞黄。
庞黄耸了耸肩。“估计只能等她醒过来告诉你了。”他一边说，一边掀过轻盈的被子，盖住了苑璃苏露在外面的右脚。
“好吧，这也不重要。”医生在病床边的操作界面上点了几下，“反正她的意外险足够付这次医疗费的，刚才那边已经主动联系过了。”他转身走到门口，“估计明天她就能出院了。”
这确实不重要，庞黄心想，在这个人类伦理被重构的时代，“家人”本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虽然并不是所有“家人”都像他的家人一样模糊。
庞黄和秦思晴默默起身，跟医生一起走到了门口。当自动门快要合上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向病床的方向——他应该不会再来看她了。等她醒来，她将不会知道是他救了她，他们将再次成为陌路人。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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