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在香草家养伤有一段时间，前几天阿渔每天都会来给他换药，时不时暗暗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顾衍之起先还会问她几句家里的事，得知她父亲去世，如今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后便好似对她家的事失去了兴趣，阿渔只当他是为了打破换药时的尴尬故意找些家常来说。
这日见他拿着一本不知香草从哪替他寻来村里的族谱在看，脑海中想起进门前香草的各种嘱咐和请求，内心很是纠结，替他绑药的手无意识一紧，头顶传来的抽气声令她回过神来：“啊，对不起。”她连忙松手，重新调整了一番绑带。
“你有心事？”头顶传来清冷的声音。
“啊？”
“你今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道。
“是吗。”既然让他看出来了，那就说吧！阿渔低头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你在这也住了几天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他声音平淡：“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你，是好人吧？”她试探地问。
顾衍之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忍不住移开书来看她，见她一脸认真，不禁莞尔，问：“什么是好人？”
阿渔眼珠微微飘向左上角，认真思索了一会，笃定道：“不干有违道义之事就勉强算是好人。”
他长眉一扬：“那什么又是有违道义之事？”
“烧杀抢掠，坑蒙拐骗。”她极快地掰着手指。
顾衍之沉吟：“那我可能不算是个好人。”
阿渔面露失望，也不知他究竟犯了哪项，想来坏人也不会喜欢别人打探他曾做的那些坏事，转而只好问：“那如果是对有恩于你的人，在你知道的情况下，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吧？”
这个问题就很明显了，他觉得有些好笑：“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忘恩负义的小人。”
阿渔舒了口气，安心了稍许，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只要不伤害香草就还好，想到什么又斟酌着开口：“看你衣着举止想来不是寻常百姓，不知家中可有婚配？”其实前两个问题都是为这个问题做铺垫，这个问题是香草叫她问的，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遇到心仪的人竟也会害羞。
这回他倒是有些惊讶了，上下将她打量了一圈，得出结论，嗯，长得还不如他家的扫地侍女。
“我家中并无婚配。”
顶着他打量的目光阿渔感觉浑身不适，瞟了眼他高洁的下巴，接下来的话令她有些难以启齿，嗫嚅半晌：“那你，你家是做什么的？”
顾衍之看着她不语，她只好将心一横，豁了出去：“你，你家中可会看不上平民女子？”原本香草让她问的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她觉得那样太过直白。
殊不知这话在顾衍之听来也已经够直白了，他勾了勾嘴角，原来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不过人家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总不好把话说得太绝，遂道：“娶妻娶贤，只要自己中意，又何必在乎门弟之别。”
“你当真如此认为？”她讶然抬头，见对方一副难言的神色，暗自点头道：“如此甚好。”看来香草还是有希望的。
闻言他挑眉，她这副高兴模样，莫非是以为自己有机会被他看上？他给了她这种错觉？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一股淡淡的橘香飘来，他低头看着她微抿的唇角，突然想到那天昏迷中唇上温软的触感，难不成她是早有预谋？清了清嗓，他冷声道：“陆姑娘问题可问完了？”
“问完了，你好好休息。”得了想要的答案她也不再废话，连忙收拾东西出门，书后一双清冷地眸子睨着她离去的背影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门外等了半晌的香草见着她出来，一把拉着她到院里，瞟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他还未婚配，也不在乎门第，只说娶妻娶贤，只要自己中意就行。”阿渔如实道。
“我就知道，他是不会计较这些的!”香草心中雀跃，除了出身，她还有什么是配不上他的呢？没有！她暗暗想着。
阿渔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提醒：“香草，他不是个好人，你要小心一点。”
香草纳闷：“好人？你怎知他不是个好人？”
“他自己说的。”
“哎呀，那肯定是他谦虚啦，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啊。”她混不在意。
阿渔无从反驳，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只得又叮嘱：“总之，你多了解他这个人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对他动心。”
阿渔一看就没有喜欢过人，动心哪是自己说了算的？香草不以为然：“我跟他朝夕相处，自然会慢慢了解的。”
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之类的句子，顿时笑弯了嘴角。
自从那次谈话后，阿渔知晓他不会对香草有什么伤害，反倒是香草一心都扑在他身上，她很少再去香草家，顾衍之的伤口也开始结痂，因为结痂而开始伤口发痒的他不得不下地走动转移一下注意力。
自从可以下地以来顾衍之每天都会去村里转转，一般选在清晨或傍晚，这个时间空气最好，人也最少，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经常遇到同样喜欢早晚出门的阿渔，有时候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看见她背着个竹篓上山采药，有时候是在傍晚的霞光中遇见她在河边洗衣，更多时候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去追寻她的身影，有时候看着她身上洗得泛白的衣裙会想，她可真寒酸，有时候看着她粗糙的双手会想，她究竟每天要干多少活？总之，自从那日知道她的心意后，他看她的目光就忍不住挑剔起来，看着她每日早出晚归也会忍不住想，这么多日都不来看他，是欲擒故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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