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浩浩江户，正是夏日拂晓时分，天色泛紫。
这是七月十四日的事。今日衹园三社牛头天王祭的神田明神神舆将从南传马町的行宫回驾。就在这一日清早，合点小院的钉起子藤吉从秋元但马太守的别邸领了通宵酒肴的款待，携他的手下够呛勘次，沿着本多肥后府第的围墙，正走到与八丁渠数步之遥的箱崎桥。
“阿勘，约摸七时了罢？”
“诶，大约是。”
出御门时天还是黑漆漆的，这会儿夜雨新晴，雨气未消，东边新大桥上空终于开始泛白。尚未有人家早起，路上连人影都不见一个。晨风冰凉，藤吉酒醒，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将藏蓝结城绢袍子的衣领捂严实了，默不作声地走在泥泞的道上。
“这雨下得够大，真叫出人意料。前半夜十一时直下到后半夜二时，倾盆也似，后来又改了主意似的突然就停了。赫，结果路上全是泥。真是够呛！”
够呛勘次嘴里嘟囔着，使足劲儿一个个水坑跳过去。藤吉则在想事情。
在南茅场町，金山寺味噌批发铺八州屋早已不当家的老太太，不知去向已有两三日，这是近日使藤吉头痛的一桩案子。八州屋分头出动，把亲戚熟人乃至生意上的人都找了个遍，却是音信杳然，遂央合点小院的私家捕快头子钉起子藤吉帮忙寻人。这当中令藤吉不快的是，樱马场的私家捕快驹藏手下有个叫味噌松的，是金山寺味噌的零卖贩子，平日里常在八州屋走动，因此之故，驹藏打一开始便插手这件案子。并且，他每每与藤吉抬杠：藤吉一早便推测老太太已经身亡，而驹藏，看那样子却是认定老太太尚在人间。话说回来，藤吉手头也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主张阿定——就是那老太太的名字——已死，只是有那样的直觉。这愈发使藤吉烦躁。接下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阿定的尸首，送到驹藏跟前打他的脸，非此不能平息心头暗火。藤吉这样想着，大剌剌地兀立在箱崎桥正中央，打量着河渠的上下游。
经过昨夜的大雨，渠里水量上涨，水面混浊，倒映着尚未大亮的天空。六角石材砌成的两岸已破败不堪。前有湊桥，后有法界桥，往上游去是沉铠渡口。藤吉瞪着有点斜视的眼睛，望着这个方向。突然，他发现小网町河岸边停着两三艘乌漆漆的运货小舢板，似被吸引住，走近几步，紧紧地伏在桥栏杆上。
“那是怎么回事？”
勘次也凝目看去。那是一些外壁斑驳的乌漆小舟，其中有一艘颜色尤其深。
“阿勘，这河底疏浚过罢？”
“诶？”勘次将手拱在前襟里遮着嘴，“跟八州屋的案子有关么？”
“是我在问你。”
“嗯，从上到下疏浚过了。阿彦领着人干的。”
“既是阿彦经手，必不会有差错。阿勘，你抛块石头，看能不能扔到船那边。”
勘次返身从桥边拾来小石子，用力扔了出去。但见桥和船之间腾起小小的水沫。许是被那动静惊着，船上旋即飞起无数的乌鸦，嘶叫声咿咿哑哑在屋顶回荡，仿佛一大片芝麻撒在低空。只余小船不住晃动。
“乌鸦？”
“是。”
“方才那地方聚了些小鱼么？”
“是。”
“阿勘，怪冷的，走罢。”
二人正要走开，本应留下看家的送葬彦兵卫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立在眼前，带着一个小伙计。
“呵，阿彦，你这会儿在这里做什么？”
“老大，我是来迎您的。”
彦兵卫诡诡一笑道：
“八州屋有人被害，是掌柜的。老大，那杀人手法可真是妙得很。”
“诶？八州屋，那家味噌铺子？”
勘次大吃一惊，插嘴问道。而藤吉却似早有预料，不动声色。
“不是那家还有谁？老大，这小伙计跑来报信，我哪里坐得住，既晓得您的去向，便飞奔来迎接。”
藤吉默不则声地迈步走去。过了桥，向右拐便是茅场町。沿着河渠一直走便是牧野河内别邸，再往前走几步，右手边可见沉铠渡口。左边，折向坂本町的街角上，挂着“金山寺味噌批发铺江户本家八州屋”招牌的那家店，便是祸事连连的凶案现场。
藤吉急急走在大雨初歇的泥道上，勘次和彦兵卫二人将报信的小伙计挟在中间，小跑着紧随其后。
小伙计带着哭腔说，他正在店里睡着，被老板娘和恰好来进货的味噌松喊醒，光着脚跑去八丁渠的合点小院叫藤吉。至于主人何时遇害，小伙计一无所知，只知道尸体横在后面的味噌仓房内。
“赫，既然味噌松在那里，何不找樱马场的捕快去？真是够呛！”勘次恼火地说。
“我们老板娘说了，这是藤吉老大的地头，得先报知八丁渠。”
“那接下去你要跑去叫驹藏喽？”
“不用，阿长已经去了。因阿松坚持一定要请他们老大驹藏出马。”
“阿长是另一个小伙计么？”
“是。”
“当时他跟你一起宿在店里？”
“是。”
“尸体是谁发现的？”
勘次来了兴致，这样追问小伙计时，藤吉回头斥道：
“阿勘，少说话，快走！”
勘次挠了挠头。
清早的太阳照着大雨浇湿的街巷。亮闪闪的阳光开始在家家户户的檐头舞蹈，将昨夜下了约摸两个时辰的倾盆大雨全然抛在脑后。一行人保持着压抑的沉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名门庶女：王爷的无良小妾请大家收藏：(m.kenshuju.com)名门庶女：王爷的无良小妾啃书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