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她开始有些不自在了。她发现自己走到哪里、方暮初的目光便落在哪里,简直就像黏在了她身上一样。当然,这也没什么,反正被看几眼,也不会少几块肉。她每天在茶铺帮忙,总有那么些登徒子会盯着她看,只要不动手动脚,直接无视了便是。
再后来,当江湖侠士们听说方暮初在这儿喝茶,竟都一窝蜂地都挤到茶馆来,只为一睹他的风采。毕竟,方翳要是能当选下任武林盟主,方暮初就是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武二代”,到时候再想和他挤在这么狭小的茶铺里,呼吸同一片的空气,喝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茶,可就难了。一时间,茶铺爆满,除了方暮初气场强大、独占一桌外,其余每张桌旁都坐满了人,每人面前都摆着一杯茶,开业一个时辰不到,卖出去的茶比平日里一整天地还多。含月虽然又累又困,但一想到生意好、阿宣伙食上也会有加餐,就默默忍了。
然而,随着人越来越多,她被吵得头昏脑涨,渐渐濒临忍耐的极限。特别是些有年轻气盛的武林侠客,喝着喝着茶、突然骚动起来,竟凑到方暮初面前,说想挑战他;含月连忙警告,不能砸坏店里的桌子凳子,有什么出去街道上比试。于是,一会儿的功夫,方暮初就进进出出了茶铺七八趟,而店门外哼哼唧唧地横了好几拨年轻侠客。
望了眼倒在门口、堵塞交通的伤患,又扫了眼热闹得快炸开锅的茶铺大堂,含月觉得是时候把方暮初赶走了……
她一掌拍在他所在的桌上,好言相劝道:“方公子如果想要喝茶,为什么不找个敞亮的地方?这县城虽然小,但景色好、环境舒适、茶也好喝的茶铺有好几家呢。你若想换地方,我可以给你推荐。又何必要屈尊,坐在我家这狭小的茶铺里呢?”
方暮初侧头回望,浅浅笑道:“只有这家茶铺里才能看到含月姑娘。我想见你,当然要坐在这里。别的地方,哪儿都不想去。
若是别的女子听到这番话,再看到他这副温柔俊雅的笑容,怕是早就心荡神驰、醉倒在他面前了。含月对男女情事并不太懂,不以为然地问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名画古玩,更不是什么奇珍异草,有什么好看的。”
“此言差矣。含月姑娘浑身上下,都值得一看。”他的话说得直白,语气却真诚,全无暧昧挑逗的意思。
含月见他目光平静如水、满满的审视打量之意,依稀记得昨夜他也这般打量过自己,便问道:“你是在看我的轻功身法?”方暮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副卖关子的架势,教她更困惑了,便坐到他桌旁,追问道:“我在这儿端茶递水地忙活,你能从中看出我的轻功身法?”那岂不是以后遇到高手,只消被瞄一眼,便暴露了她会武功的事?
方暮初此次提前来忠河县,就是因为对追捕夜鸢的人感兴趣,抱着结交一番的目的来的。知道袁雷不是真正立功之人后,自然注意力就转到含月身上了。现下被她追问,倒也不隐瞒。
“一个人擅长轻功、硬功还是内功;习得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即使不施展招式,通过日常走路的步态、日常呼吸吐纳的方式、甚至端茶喝水转身等细微动作,都是可以追根溯源的。含月姑娘习得上乘轻功,反映到身姿步态和举手投足之间,轻盈优美,矫捷灵动。从旁观赏,乃是极为美妙的享受。”
这个马后炮!含月回怼道:“你现在知道我会武功了,当然这么说。若你真能从我举手投足间看出门道,昨天初遇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我会武功、还出手相救?”
“这便是奇怪之处。身姿轻盈、步伐矫健之人不一定习过武功,但修炼内功之人必定是习武之人。然而不要说昨天了,就是现在我见到你,也丝毫感觉不出你体内的真气。所以才误认为你不会武。”
含月闻言,嘿嘿笑道:“因为我内功修炼不到家,所以你才感觉不出。”
方暮初摇头。内力再浅的人,也不至于并肩同行那么久、他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内力。
“……奇怪,怎么会半点习武之人的气息都没有……”他极为困惑,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含月手腕处。
源源不断的绵长真气从方暮初指尖传来,含月知他在试探自己内力的深浅,便问:“怎么样?”
他唔了一声,剑眉锁得更深,连连摇头:果然,脉搏处完全感受不到内力的存在,就像从未习过武功一样。他抬头,对含月道:“你且运气试试。”很快,一股微弱的真气从含月手腕处腾起,绵延且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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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和派,一共有四门武功。一是入门的长和剑法和玉燕功,二是内功心法.常心诀,最后是只有资质出众的门人才有机会学到的、长和派最为上乘的内功,无恒功。
因为门派讲究“隐世”,所以四门武功皆以此为根基而创;其中常心诀的奥义,便是源自于“大隐隐于市”的避世观念。修炼此功者,即使练到了最高境界,真气也只在身体之中潜伏、并不会沿经脉血液运行流转;所以,当其他习武之人和长和派弟子相遇时,若后者不运功,便根本感受不到其身上真气,更不会察觉出内功的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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